寧檸本以為會立刻回香港，但是沒有想到，地龍臨時接到電話，立刻改了主意，將她送去了大陸的Z省，地龍說，風龍在那裏。

“那個操縱者其實有兩個，其中一個被殺了，還有一個，我們擔心剩下那個操縱者會啟動你身體裏的YL17。YL17這東西唯一的好處是，一旦停止，你若不回到主控制臺朝外輻射一千米的範圍，不管操縱者多厲害，都不能再次啟動YL17。”火龍解釋說。

“可是，主控制臺在香港？”寧檸有些好奇。

“只能在香港。所以為了你的安全，我們一定不能回香港。”火龍說，他略作思考，猶豫著說道，“我們會去找風龍，而風龍會徹底黑掉那東西的系統，不那樣做根本不可能將那玩意兒取出來。可是……有點痛喔。”說完，撓撓頭，火龍吐了吐吐舌頭。看他的樣子，已經從之前的事情裏掙紮了出來。

火龍能恢覆就好了。

“其實，我還是喜歡笑著的火兒。”寧檸忽然說，“我喜歡火兒每天都高高興興、快快樂樂的。”將頭擱在火龍肩上，“我喜歡，笑著的火兒。”

“……我也是喔，我也喜歡你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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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蘭哥蹲在別墅的大門口，不斷咬著自己的左手大拇指。風龍坐在一把破爛的椅子上看似隨意地敲擊著手提鍵盤。

“餵，睜眼瞎，你在做什麽？”麗蘭哥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正在坍塌的別墅。皇龍和綠夫人還沒有出來。

“研究該如何破解你妹妹身上的YL17.”風龍的眼睛也始終沒有離開電腦，許久，他沒見麗蘭哥靠過來，有些遲疑地問，“你不擔心我破譯不了？”

“你不擔心皇龍出不來？”

扶了扶眼鏡，風龍冷靜異常，“他是皇龍。我有什麽需要擔心的？”

“對啊。其實我也是喔，你是風龍，你做事，我需要擔心嗎？”

風龍的手一抖，膝蓋上的手提險些落在地上。屏幕上原本清楚明白的程序密碼變成一個個麻煩又討人厭，全然不知是什麽破爛玩意兒的糟糕字母。

之前的事還歷歷在目，攪得麗蘭哥五臟六腑都擰著疼。

其實，寧薏雲需要拖延時間等待綠夫人。

而皇龍也一樣，他需要拖延時間等待風龍將減弱炸彈威力的藥品安裝在狗身上。皇龍深知不能靠近寧薏雲，要帶去減弱炸藥的威力的藥品，只能用寧薏雲的狗。

“可是寧薏雲的狗怎麽會聽你的話？”麗蘭哥不太明白。

“YL17。龍王社還有一個多年前的試用品。我可以通過YL17加重狗的心臟負擔，逼迫它聽話。”

“哇哦，boss，你的牛逼已經從人類世界蔓延到狗的領土了！”麗蘭哥自以為自己是在誇獎。

風龍：“……你在拐彎抹角的罵我嗎？”= =|||

麗蘭哥沒有給出回應，他有些難受，“可是依舊有人死了。故事永遠沒有大團圓吧……”

“這種事，怎麽可能沒有傷亡？”風龍扶了扶眼鏡。

大家都能好好的，不過是一句話罷了。

麗蘭哥忽然發出驚喜的呼聲，風龍看見，皇龍抱著渾身是血的夫人淡然離開那所宅子。

抱著渾身是血的綠夫人坐在地上休息，眼下，皇龍只能選擇等待。

“夫人沒事吧？”麗蘭哥問得小心翼翼。

皇龍卻在自言自語，“真可笑，我想要整個黑暗世界的霸權，但是，卻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說什麽笑呢？……這種事已經發生了一次，我決然不會讓他再發生第二次……但是，似乎還是發生了……”

“您真的不恨夫人嗎？”問題問出口的時候，麗蘭哥恨不能狠狠扇自己一耳光，他這種做法，是典型的哪壺不開提哪壺！

“恨？”皇龍沒有在意，他笑了，笑容很短暫，劃過笑意的是淡淡的苦澀。“恨是有的，但是十幾年前我都沒有殺掉小綠，眼下，我更不會殺掉她。如果真有報應，那也是我必須去承擔的那部分。為什麽，要小綠去承擔？”

“所以，其實你也愛她嗎？”

皇龍搖搖頭。

“或許愛，或許依舊不愛。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了，長得讓我無法真正想明白。但我必須有她，必須。我無法想象生命中沒有她。”

不是因為在長時間的歲月中總會慢慢相愛，而是因為恩比愛長。

可是對麗蘭哥來說，這種情感並不太容易理解，他只想知道一件事，“寧薏雲真正想要殺的人真的不是你？真的只是為了等待夫人？”

“嗯。”皇龍的回應很淡，就像夏日不能帶給人涼意卻又著實存在的清風。

“她要殺的真的不是我。她真的只是為了等小綠。所以她必須引誘我來這裏，只有那樣，她才能引來小綠。

“可是，小綠沒有同我一道出現。寧薏雲知道自己失策了，所以那時她必須和我說話，必須和我一直說話。她需要用一種方式等待，等待必須殺掉的那個人。而後，只需要小綠靠近，就按下座椅上的開關，同歸於盡。

“小雲很聰明，但是執念太深了……錯失了不少機會。否則，我不一定能對付她。”

“可是，她憑什麽認為，夫人一定會靠近她？”

皇龍將懷中的綠夫人抱得更緊了一些，“二十幾年前，小綠是香港最出名的殺手，叫做‘白玉娃娃’，這一點你應該已經知道了。”

麗蘭哥點點頭。

“那個時候，小綠能殺的只有男人，她殺人依靠引誘男人，讓男人放下一切防備。而後，割開男人的脖子。這是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最擅長使用的、也是最便於使用的殺人技巧，別的招數，對她來說很麻煩。她只會這個。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麗蘭哥略一沈思，重重點頭。

綠夫人殺過很多人，但她只會一種方式，引誘男人，而後割開男人的喉管。她只會這一招。即是說——近距離攻擊，為了皇龍，綠夫人一定會出現，她出現後，一定會近距離接近寧薏雲，她只能那樣做。

所以，綠夫人只需要等待。

她必須等待。

“可寧薏雲就那麽確定夫人一定會中計？！”

“她確定小綠一定會出現。只要我在那裏。”悲哀的聲音中有備受壓抑的聽不出個究竟的情緒。

“夫人……一直藏在那裏嗎？”

皇龍輕輕點了點頭。“小綠大概在寧薏雲到那裏之前就在那裏了。時間倉促，她至多弄出一個能讓自己藏身的縫隙，而不是開一條地道。”

“既然那樣，夫人為什麽不先殺了寧薏雲，那不是更容易嗎？夫人始終沒有攻擊寧薏雲是因為她知道你早有後路？”

“不……我想，那個時候，她是真的希望我死。”

皇龍的手指輕輕劃過綠夫人被鮮血徹底覆蓋的臉頰，面上有些愁思，“寧薏雲沒有想到，小綠竟然也希望我死，所以小綠始終藏身在她的頭頂，卻不肯出現。”

小綠也曾希望最愛的男人就這樣死掉。

希望在炸藥的轟鳴聲中，塵歸塵，土歸土，一切歸為虛無，就像當初她對寧苡露做的那些事。

而後，不再愛，不再妒。

至少，可以同他一道死。

但是，終究還是愛占了上風。

還是舍不得。

空中傳來螺旋槳的響聲，麗蘭哥隱約能看見水龍的身影。原來，水龍今天在做手術，不過是又一個掩飾罷了。

原來生存，不過是你比對方多算一步。

“對了，麗蘭，你不是很好奇為何我會帶你來這裏嗎？”皇龍忽然開口道。

“領導，你的話題跳得好快……”麗蘭哥一臉糾結，“不過，雖說您是領導，我還是想麻煩您別再次打擊我好不好？我知道我存在的目的就是作為你的狗對付寧薏雲的狗啦！”長時間倍受打擊的麗蘭哥有些自暴自棄。

“不，那只是我說著玩的。”皇龍露出一絲溫柔的笑容。

再次拾回自信的麗蘭哥就像瞬間打了雞血，精神抖擻。

“我這樣做，是因為離開香港前，有個總喜歡擔心的人對我說希望你跟著我。他說，若讓你留在香港，擔心你一意孤行跑去替黑龍擋子彈，若讓你留在精神病院，擔心你頭腦發熱跑去替我女兒擋子彈。他希望你留在他的身邊，因為他想要保護你，可偏偏你又期待做點什麽立功在龍王社坐穩一把椅子。思前想後，他來求我，讓我帶你一同前行。”

麗蘭知道皇龍所謂的“他”究竟是誰。心裏有些亂亂的暖，但口上卻依舊不肯服輸，“我跟著你更危險好不好！”

“他說，他相信我能控制你。更相信我一定能活著將你帶回來。更何況，他也會來這裏做善後工作。”

或許那不是什麽好主意，又或許，那不過是最蠢的想法，但不管如何，那都是他想了很久想出的主意，為了這個想法，那個人無數次輾轉反側。

麗蘭哥望向那曾經漂亮的小樓，風龍正指揮手下處理龍王社留在這裏的所有痕跡，這是一座被廢棄的縣城，爆炸的聲音不會引來太多的關註，至被人認為那不過是一聲晴天霹靂。

風龍的腳邊放著一個方凳。

方凳的背後，年幼的寧苡露刻下自己對物品的占有。她曾以為只要留下印記，就永遠不會分離。曾以為只要有愛情，就能有一切。

麗蘭哥曾以為自己遭遇的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明明還是男人的靈魂，卻有了一副女人的肉身。

最可怕的，是作為女人，被一個男人愛上。

直升機的轟鳴聲。飛機在皇龍的不遠處穩穩落下，螺旋槳旋轉出的劇烈的風掀動草葉亂舞，水龍提著醫藥箱跳下，動作熟練的為綠夫人包紮傷口。

“她能活下來嗎？”皇龍壓低聲音問道。

火龍少有的露出猶豫，“不知道……傷很重……就算活了，說不定都……但是我會盡全力的……”

皇龍微微頷首，看著水龍和手下將綠夫人擡上直升飛機，神情有些恍惚，似乎回想起二十幾年前但是淺水灣，他營造出的那一場殺戮，還有那個在腥風血雨中沒有絲毫顫抖，甚至鼓著漂亮的大眼睛，認認真真打量著他這個殺人兇手的少女。

那一刻，他覺得她很美，全然沒有想過要控制自己，他輕輕吻了她一下。

一吻，一生。

許多年後，她成了他的女人，而有一天，她笑著告訴他，其實，那是她的初吻。

說這番話的時候，已褪去青澀，變成美麗女人的小綠將頭擱在他的膝蓋上，告訴他，在大陸的Z省，有一個叫做李宗亥的男人，那個人手中有無數價值連城的珠寶，全是從慈禧老佛爺身上收刮來的。

去大陸，殺了他。

龍王社就有錢了。

或許，小綠最恨的事就是那一天將李宗亥的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留下任何疏漏地告訴他。

或許，他也是愛著她的。只是對他來說，得來她的全心奉獻是一件相當簡單容易的事情，漸漸的，不再重視，連心都淡忘了愛的感覺。

唯有靈魂，深深的惦記著。

飛機就要起飛了，皇龍給水龍打了個手勢，機艙門再次打開，皇龍跳上飛機，俯身在早已失去意識、帶著呼吸機的綠夫人耳畔用旁人截然聽不到的聲音低語。

沒人知道他說了什麽。

跳下飛機，皇龍目送直升飛機消失在雲層中。

“我說風龍啊。”飛機徹底離開後，他似乎有什麽重要的話對身畔的風龍說。

畢恭畢敬，風龍低下頭。

“‘追女孩’這個詞的意思你懂嗎？”

“嗯，”風龍扶了扶眼鏡，“從詞源學的角度上來講，‘追’這個字起源於……”

“住口。”皇龍幹凈利落的打斷他。“我的意思是說，女孩是‘追’來的，不是等來的。”語罷，輕輕拍拍風龍的肩膀。

風龍一臉尷尬地想要扶一扶眼鏡，慌亂間，眼鏡卻落在地上，慌慌忙忙拾起重新擱在鼻梁上，都未註意鏡片上貼了一片青草。

透過青草，他看見皇龍帶著手下再次走下地道，皇龍會將寧薏雲的殘骸盡數帶回香港，和寧苡露安葬在一起。

小雲和小露，再也不會分離。

皇龍從地道中帶回被裝進冷藏箱的寧薏雲的殘骸的時候，風龍也完成了破解YL17的工作。

空中再度響起直升機的螺旋槳的聲音。又一架直升飛機穩穩落在院中，麗蘭哥本以為是來接他們回香港的飛機，卻又看見妹妹從飛機上跳了下來。

“哥！”太久沒有看見麗蘭哥，寧檸欣喜若狂。

麗蘭哥卻下意識看了皇龍一眼，皇龍也聽見了寧檸的聲音，卻全然沒有看她一眼，依舊鎮定自若地指揮著手下搬運需要帶回龍王社的東西。

寧檸也看見了皇龍。出於禮貌，她主動給皇龍打了招呼。

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皇龍只是嗯了一聲，就將目光轉向別處。

松了一口氣，寧檸一把抱住麗蘭哥的脖子，“哥哥！我好想你喔！”

“我說小檸啊，其實……”火龍似乎想要說些什麽，皇龍卻狠狠一眼看了過來。火龍知道，有些話，有些事，或者永遠都不過是秘密罷了。

夕陽紅透了半邊天空，古人說，朝霞雨，晚霞晴。明天，一定會有很好的天氣。

(～ o ～)~zZ

地龍藏身在繁華大街上的寫字樓。透過來福槍的瞄準鏡，監視著立交橋，沈靜地等待。那天，看過監控後，他在周六的幼稚園那為數不多的來往客人中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張騰飛。

想必，是寧薏雲讓她的這個親弟弟跟蹤龍王社的動靜並通知警方龍王社武器的所在地。或許，在張騰飛看來，這是被威脅做了無數事的古怪報酬罷了。

但對地龍來說，這些事都不重要。

背叛就是背叛。

出賣就是出賣。

他老母曾經教誨，任何不為了妹子的背叛都是對組織耍流氓！

對於這種有膽量對組織耍流氓的人，必須消滅！

地龍調查過，每天下午五點一刻左右，那輛車一定會出現在這條路上。

五點一刻過了。

但沒關系，他有的是時間。

五點二十三分。

紅色的寶馬駛上高架橋。

“你好啊，大小姐。”

地龍開槍了。

被打破車胎的寶馬沖向立交橋的護欄，只差一點就沖下立交橋。

地龍起身，舒展了筋骨，而後，丟下來福槍，點上一支煙慢悠悠離開。

至於他的來福槍？

誰規定了殺手離開前一定得帶上來福槍？來福槍這種東西，龍王社多的是。

交警一定會發現寶馬車輪胎上的彈孔。警方一定會調查，一定會發現這支可以用來作對照的槍。

三天後，大陸各大網站頭條都發布了某省級官員的女兒駕駛著一輛紅色寶馬因車胎突然爆掉撞向立交橋護欄的事。幸好，除了那個女子，未引起人員傷亡。

這件事在網上不斷傳播，許多網民提出官員女兒的豪車問題。很快，官員被雙規。順藤摸瓜，年僅30就當上醫院院長的張騰飛也被知情人士挖了出來。

經過調查，警方意外發現曾有一名官員在精神病院失蹤，審訊後，張騰飛交代了埋屍地點，也申辯說殺人的不是自己，他發現那個人的時候，那人已經被人爆頭，死在他的辦公室裏。

警方最初也懷疑張騰飛殺人，但法醫卻在那人的身體裏找到了一顆子彈頭。經過彈道測試，證實這顆子彈同擊破高官女兒車輪胎的子彈來自同一柄來福槍。來福槍上有張騰飛的不少指紋。

對殺人的指控，張騰飛拿不出任何不在場證明。

不久，警方卻又發現，張騰飛就是那個報案說幼稚園床下有槍支彈藥的人。一切不會這麽巧。他們搜查了張騰飛的家。

最後，他們在張騰飛家中搜出一支來福槍和相當數量的子彈。

張騰飛全然不記得自己曾購買過這樣的東西。他甚至沒有摸過這樣的東西。

可是，上面也有不少他的指紋。

直到這時，張騰飛才記起，頭一天夜晚，他睡得迷迷糊糊間，似乎有人來到他的床邊，拿起他的一只手，又似乎做了些什麽。

他想要清醒，卻始終無法睜開眼。

一度，他以為那不過是夢魘。

最後，張騰飛故意殺人，私藏槍支彈藥、強迫少年賣~淫，判處死緩，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但是，法官考慮他舉報幼稚園床下的槍支彈藥有功，刑期變成了25年。

寧薏雲做得最好的事，就是她很清楚，只要逼著張騰飛對龍王社的人下手，龍王社一定會用最一流手段狠狠報覆。

而她需要做的不過是將侄女關進精神病院罷了。

得知宣判的結果後，張騰飛的父母暈倒在法院。他父親忽然記起曾被自己賣給臺商的雙胞胎女兒，他有些後悔，早知道兒子這麽不爭氣，他真應該留下兩個女兒。他

還記得，十七年前，那兩個女孩曾來找過他，卻又被他用亂棍打走……

他的女兒呢？

如果，女兒能再次回來就好了。

直到他死去，這個祈願都緊緊纏繞著他，讓他痛不欲生。

寧薏雲終於完成了覆仇。

即便，在綠夫人的故事上，算不上特別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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